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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剑（北京大学国民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60s要点速读：

1、最终使得经济能够长期持续健康增长的根本是产品创新，给老百姓提供非常好的新产品，这才是根本。财政政策、货币政策都不可持续。

2、在高利率的情况下实现高增长才是真正高质量的增长，换句话说，为什么那么高的利率下，企业还愿意投资呢，就是因为经济中有大量的优质的投资机会，把利率拉上去了，于是，经济就出现了高利率、高增长的组合。美国实际上已经实现了这样的高利率、高增长的组合。

3、接下来美国可能会继续加息，但是加息步伐会减缓。很多人预计美国明年经济增速可能会降到1%以下，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

正文：

美国经济在这两到三年表现非常好，很多人预计2023年美国经济会衰退，到底什么情况，现在都很难判断，我从我的角度对美国经济做一点判断。

在我看来，世界经济和美国面临的问题都是产能过剩，面临产能过剩各国采取的办法都是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来扩大投资需求。稳出口也是一个方面，但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的扩大是各国宏观经济政策的核心。但这两个政策有非常大的缺点，一是扩大出来的都是劣质需求，二是这种需求的不可持续，像财政政策最终会使得国家的政府债务规模越来越大。

最终使得一个产能过剩的经济长期持续增长，需要产品创新，也就是通过科技创新来为消费者提供更多更好的新产品，通过新产品来扩大消费者的优质消费需求，从而使得总需求能够得到持续健康的扩大。比如现在，日常生活中用到的产品几乎曾经都是新产品，包括电脑、互联网、手机、电话、手表等，所有曾经都是新产品。这些新产品被开发出来后由于能够带给我们很大的便利，慢慢就成为了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它就凝结在经济中，成为总需求永远的一部分。

新产品刚开始出来时，如果它能够适合我们的需要，给我们带来的边际效用够，那对消费者来说就意味着值，消费者就愿意花高价去买，对企业来说投资收益率就比较高，投资收益率较高，就意味着企业对各种意外冲击的抗打击能力比较强，经济就比较健康，对金融危机的抵抗力很强。从这个角度看，最终使得经济能够长期持续健康增长的根本是产品创新，给老百姓提供非常好的新产品，这才是根本。财政政策、货币政策都不可持续。上世纪90年代美国曾经有大量的新产品，当时号称互联网泡沫，听起来是泡沫，但实际上当时确实有大量新产品。当时美国经济中有大量好的投资机会，于是企业都愿意投资，把美国联邦基金利率拉得很高，当时美国联邦基金率低的时候3%左右，高的时候6%以上，而当时经济增长率也比较高，结果是当时美国就出现了高利率、高增长组合，按照正常宏观经济学来看，高增长应该和低利率是一对组合，要想稳增长就必须降低利息率，但那个年代恰恰是高增长高利率组合。随后2000年美国经济衰退，美国开始降息，降息刺激投资，这导致劣质需求出现，从而使得美国最终陷入一场次贷危机，最终把全球都拖入了一场金融危机。这明显说明，一国经济要靠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拉动增长，最终埋下的是金融危机的隐患。

经过2008年后，美国长期的低利率政策，美国到现在经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十多年的全球经济，在我看来是非常荒唐的。荒唐在哪里呢？在美国零利率持续十多年，在欧洲和日本一些国家居然都出现了负利率，这显然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这十多年下来，在美国跟上次2000-2003年之间的低利率的效果不同，2000-2003年美国低利率刺激出来的是住房投资，跟它相关的是次级贷款。这十多年美国的低利率政策刺激出来的是大量的新的产品，产品创新大量出现。

我们看到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技术，就是马斯克搞出来的太空旅游商业化和平民化。以前我们都认为，一个航天员要身体素质非常好，必须具备相当好的专业知识才能上天，这几年美国的民营航天企业搞出来的事情是让平民百姓，很普通的身体素质的人都可以上天旅游。同时，太空旅游的成本也降了下来，比如一张票25万美元，这就给商业化留下了非常大的空间，最近几年，我们看到美国民营企业在科技创新方面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太空旅游可能是接下来人类将要消费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马斯克还希望把人送上火星去，这就将把人类变成多星球物种，这可以说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相媲美，甚至要更加伟大得多，这样就会拓展出非常大的太空旅游空间。我们看到的星链系统、脑机接口、特斯拉汽车、元宇宙等，十多年来都已经发展出来了，这些会慢慢变成新的消费品，引领美国经济的发展。这在我看来才是美国最近这几年经济好转的非常重要的根源。到现在，美国的联邦基金利率已经提高到了4.25%-4.5%之间，要知道4.25-4.5%的联邦基金利率非常高了，已经回到上世纪90年代的水平，换句话说，美国已经从零利率到了高利率，这意味着美国经济其实已经进入了正常的高质量增长的轨道。高质量增长的表现是什么？在我看来就是高利率、高增长。在高利率的情况下实现高增长才是真正高质量的增长，换句话说，为什么那么高的利率下，企业还愿意投资呢，就是因为经济中有大量的优质的投资机会，把利率拉上去了，于是，经济就出现了高利率、高增长的组合。美国实际上已经实现了这样的高利率、高增长的组合。

这能持续多久？我们看到，现在联邦基金利率已经是4.25-4.5%之间，接下来就算在目前情况下，利率这么高，但美国就业还是相当好的，美国的经济增长也是相当好，美国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通货膨胀。但现在美国的通货膨胀实际上是两个方面的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一方面就是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主要是因为去年俄乌战争导致的能源价格上涨。另外一个是美国此前十多年尤其是最近这三年疫情防控期间，出台的大量的非常宽松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结果美国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前期的需求极度扩张，就是2008年以来的零利率政策以及疫情三年期间的扩张性货币和财政政策。同时，美国的需求是扩张的，但是供给方面是紧缩的，原因是刚才我说到的能源危机导致成本上升。能源价格上涨导致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这就导致了经济的滞胀，也就是有滞胀的基因，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就是这样。美国此前财政和货币都非常宽松，需求宽松+财政收缩，需求扩张拉高经济增速，供给收缩压低经济增速，两个合在一块，美国增速看起来不难看。而需求收缩抬高价格，供给收缩也抬高价格，二者叠加导致美国通货膨胀率非常高。

美国目前的通货膨胀是需求拉动和成本推动共同作用的结果。随着俄乌冲突逐渐走向结束，能源危机慢慢也就过去了。过去之后，成本推动通货膨胀的部分慢慢就会消退，美国通货膨胀率就会逐渐下降。降下来后，美国还需要加息吗？现在美国需要消化的，一是前期扩张性需求管理的后果以及能源危机造成的问题。结果现在利率已经到了4.25%-4.5%之间了，而美国的经济增速和就业形势都还非常好，通货膨胀率我认为接下来随着能源危机的落幕也会降下来，至少成本推动的通货膨胀这个因素慢慢就消退了，只剩下需求拉动的通货膨胀。需求拉动也是多方面的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一方面是此前的货币扩张和财政扩张，另一方面也是美国有大量的新产品，导致企业投资的积极性比较旺盛，老百姓的消费需求也比较旺盛，叠加在一块了。

接下来美国可能会继续加息，但是，加息步伐会减缓。很多人预计美国明年经济增速可能会降到1%以下，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联邦基金利率已经4.25-4.5%之间，真正遇上经济衰退稍微降低一点联邦基金利率就可以了，它现在已经有足够的降息空间来应对可能出现的衰退了，已经不再是2008年以后零利率时没有降息空间的时候了。所以，我认为明年美国经济增速应该不会太差，接下来这四五年都不会太差。

（整理自苏剑于2022年12月28日在中国宏观经济论坛上的发言，未经本人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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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货币政策 财政政策 宏观经济 通货膨胀